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6章

關燈
第二天起來, 時綠化完妝,拿上車鑰匙準備出門。

“我送你。”許宿野扣上腕表。

“不用。”

上次答應讓許宿野接送,一方面是她身體狀況確實不太好, 另一方面是為了擺脫他病態的監視。

現在他已經不再監視她了,她也不需要用讓他接送來作為交換。

說完,時綠在玄關處換好鞋,離去。

許宿野看著關上的門,心情有些沈。

說是這三個月裏, 他們會像真正的夫妻那樣生活, 可時綠對他還是很生疏。

住院期間對他的照顧,也好似是履行任務,他感覺不到太多關心。

或許時綠的性格就是如此, 她就算愛一個人,也是克制而保留的。而不會像他一樣,一旦愛了就會變得偏執而瘋狂,根本無法克制。

期中前後,時綠手頭的事情變多,比之前忙了不少, 很多時候都不能按時下班。

可許宿野比她還要忙,有時甚至會忙到淩晨才回家。

如果他回來晚了, 就會自己去客房休息,不會打擾到時綠。

這天是周末,時綠難得休息,躺在沙發上敷著面膜看紀錄片。

手機忽然響起, 是許宿野打來的。

時綠用遙控器調低了電視聲音,把手機放到耳邊。

電話那邊很安靜,傳來許宿野低沈的聲音, “時綠,你在家嗎?”

“嗯。”

“你能不能幫我送個文件?在書房桌子上,藍色那個。”

“急用嗎?”

“嗯。助理剛好有事,沒辦法過去。”

“知道了。”

掛斷電話,時綠揭掉面膜,然後去浴室洗臉,護膚。

她找到藍色的文件夾,發消息跟許宿野確認了一下,就拿上東西下樓,坐進車裏。

這是時綠第一次來律曄科技的大樓,外面的玻璃幕墻幹凈明亮,倒映著緩緩移動的白雲。

遠遠看去,附近都是聳立的高樓大廈,這棟除了比其他樓高一些以外,外觀看上去倒是沒什麽區別。

沿著臺階走進一樓大廳,往來的都是穿著職業裝的年輕男女,步履穩健自信。時綠走到前臺,問總裁辦公室在幾樓。

前臺接待看向她,笑容禮貌溫和,“您好,請問您有預約嗎?”

“沒有。”

“您找許總有什麽事嗎?”

“嗯,給他送東西。”

這時候,旁邊的電話響了,前臺接起電話。

說了幾句之後,她問時綠:“請問您貴姓?”

“時。”

“總裁辦要乘坐旁邊的專用電梯,我帶您過去。”

時綠跟在前臺身後,坐側面的電梯去了頂樓。

抵達視野最好的頂層,除了開放的休息等候區以外,就只有總裁辦和幾位助理的辦公室。

時綠走到總裁辦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裏面傳來許宿野的聲音,“進。”

時綠擰開門把手,入目卻是一堆人熱鬧地圍坐在茶幾旁談事情的場景。

聽到門口的動靜,眾人都下意識朝著這邊看過來,視線齊刷刷落在她身上。

時綠以為辦公室只有許宿野一個人,猝不及防看到這麽多人在,有一瞬間的怔楞。

“時綠。”許宿野出聲喊她。

時綠回過神,忽略沙發旁邊的那些人,走到許宿野的辦公桌附近。

她把文件放到桌上,“是這個嗎?”

許宿野翻開,隨意看了眼就合上放在一邊,擡眸看向她,“嗯。”

“我先走了。”

“等等。”整整

時綠停下腳步,回頭,眼眸冷淡。

“快中午了,等下要不要一起吃飯?”許宿野眼瞳漆黑,專註地望著她。

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之前還在熱火朝天討論事情的那群人,不約而同地停止交談,豎起耳朵聽這邊的動靜。

時綠皺眉,看向許宿野。

他分明是故意的。

知道她不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不給他面子,所以才敢有恃無恐地問出來。

可如他所料,時綠確實不會在他這麽多下屬面前,故意讓他難堪。

她最後還是答應了,“行。”

“你在旁邊休息室等我,我很快結束。”

時綠最後看了他一眼,點頭離開。

從沙發旁邊走過的時候,她聽到幾個人驚訝的討論聲。

“許總的手機壁紙是不是她啊?”

什麽壁紙?

時綠心有疑惑,但並沒有問出來。

待時綠離開辦公室,許宿野拿著文件,快速跟幾位高管開了個短會。整個會議不到十五分鐘就結束了,他思路太快,其他人只能拿錄音筆先記下來,過會兒再慢慢整理。

開完會,許宿野把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直接離開。

留下的人說完正事,被剛才的八卦占據了心神。

“真人比照片還好看誒。我之前還以為,許總的壁紙是哪個不出名的小明星呢,回去搜了沒搜到。”

“你們覺不覺得,之前那個林秘書的風格,跟這個大美女有點像?”

“那叫有點像嗎?明明就是在模仿黑裙女神好吧,還是很拙劣的模仿。”

“以前林秘書走的是清純風我記得,自從那次許總的手機壁紙意外曝光,她才忽然改了風格,特意去燙的頭發。分明是司馬昭之心。”

有次律曄內部開會,許宿野本來想給手機充電,結果不小心連上了會議室液晶屏的數據線。

於是他的壁紙就暴露在了所有高管面前。

嘖,平日裏高冷淡漠的許總,手機壁紙居然是一個美得極其張揚的女人。黑色長卷發散落在瓷白瑩潤的肩頭,黑裙紅唇,桃花眼冰冷,很有清冷如雪的距離感,讓人看一眼就能深深記在心裏。

從那以後,這張神秘壁紙上的女人,被他們私下裏偷偷起了名字,叫“黑裙女神”。

“我怎麽覺得,剛才許總約黑裙女神的時候,底氣有點不足?”

“不是吧,這世上真有女人能拒絕許總?”

“萬一人家大美女就喜歡痞帥公子哥,不喜歡許總這種斯文禁欲的呢?感情這種事,誰也說不準。”

時綠在休息室沒等多久,甚至一杯咖啡都沒喝完,許宿野就已經來了。

他眉目疏朗,唇畔帶著淺淺的笑意,“想吃什麽?”

“隨你。”

“日料?”

“嗯。”時綠不鹹不淡地應著。

時綠態度冷淡,許宿野卻並不在意。

他開車帶她去了附近的一家日料店,雖然客人比較多,但總體環境很好,安靜又雅致。

這樣的地方,不提前預定,不可能有位置。

“你安排好的?”坐下以後,時綠問。

答案如此明顯,否認沒有意義。

於是許宿野直接承認了,“我想跟你一起吃飯。”

“為什麽不直說?”至於這麽拐彎抹角嗎?又是找借口讓她送東西,又是當著那麽多人的面邀請她一起吃飯。

時綠就不信,他們公司平時開會都是在總裁辦開的。難道公司那麽大一棟樓,連個像樣的會議室都沒有?

“怕你不答應。”許宿野如實回答。

即便是說著這麽卑微的話,他的語氣依然從容。目光像是漆黑沈靜的深譚,把所有心思都埋在深處。

他這麽坦誠地把心思說出來,反倒讓時綠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僅此一次。”最後她沒再追究。

許宿野垂下眼睫,有些自嘲地輕笑,“三個月快到了。”就算他希望有下次,也不可能會有。

時綠抿了抿嘴唇,最後也沒有回應。

這頓飯,兩個人都很安靜,誰也沒再說話。

許宿野不知道要怎麽辦。

他差點付出生命,只換來了跟時綠相處的三個月。

可三個月時間一到,這些偷來的幸福就要全部被收回去。

他就算再不甘心,又能怎麽樣呢。

同樣的招數不能用第二次。

不想出應對的辦法,許宿野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飯後,許宿野送時綠回家,然後他重新回了公司,晚上很晚才回來。

他從身邊經過的時候,時綠聞到了濃濃的酒味。

“你喝酒了?”

許宿野低聲“嗯”了一聲,“應酬。”

他眼瞳漆黑,泛著溫柔的光,跟平時的確不太一樣。

只是他喝酒不容易表現在臉上,面色依然白皙,看不出什麽。

“怎麽回來的?沒酒駕吧?”理理

“沒有,司機開的車。”許宿野在時綠身邊坐下。

他將她拉進懷裏,先是很輕的擁抱,逐漸加大力度,把時綠困在他懷裏。

怕她不喜歡他身上的酒味,許宿野沒去親她,只是在她頸窩蹭了蹭。

過了會兒,他忽然說:“想做,可以嗎?”

時綠被他鬧得也起了心思。

畢竟許宿野的身材和長相,一直都是她最喜歡的類型。他這麽在她身上輕輕蹭,像是撒嬌,她很難不動情。

時綠抱住他的脖子,仰起下巴,貼上他柔軟濕潤的唇。

許宿野身上除了平日裏沈穩的火石和木質香的味道以外,還多了淡淡的酒味,混合起來並不難聞,只是有種難言的侵略性。

天生的掠奪和占有本能,許宿野一直藏得很好。

他在時綠面前,一直都是溫和的,乖順的,生怕惹得她厭惡排斥。

或許是今晚喝多了酒,讓他有些難以自控。

許宿野的手放在她後頸,只是靜靜放著,並沒有動,卻存在感十足,讓人難以忽略。

柔軟的舌尖掃過她的唇齒,與她交換著呼吸和津液。

許宿野吻得很兇,將時綠壓進沙發裏。

時綠感覺自己的大腦都變得暈暈乎乎的,裙子不知何時被推上去。

場面一時間有些失控。

時綠背後是沙發靠背,身前是許宿野溫熱的胸膛。

他的手放在她後腰,隔著薄薄的布料摩挲,溫度透過裙子傳遞到她身上,帶著炙熱的燙。

時綠整個人的重量,都幾乎掛在許宿野身上。

許宿野的白襯衫依然好好地穿在身上,領帶打得一絲不茍,除了肩上留下淡淡的口紅印以外,跟平時沒什麽區別。

他站在沙發前,雙手放在時綠腰上,低頭,看著她的眼神很覆雜,帶著濕潤的潮意。

“時綠。”

“別這麽喊我。”

許宿野喉結滾動,聽話地換了稱呼,“姐姐。”

跟最愛的人做著最親密的事情,許宿野心中卻一片冰涼。

於他而言,肉-體上的歡-愉,完全比不過即將徹底失去時綠的痛苦。

時綠眼睫半闔,客廳的燈光變得模糊,忽遠忽近,搖晃不定。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許宿野眼眶泛起紅。

他俯下身子,親了親她的耳朵。

有冰涼濕潤的液體落在耳垂上。

“可不可以……”許宿野沒再說下去,但時綠能猜到他想說什麽。

三月之期臨近,想必他心裏很不好受吧。

不然也不會在做-愛的時候哭。

時綠向來狠心又冷血,只管自己享受,才不在乎別人心裏有多痛苦。

結束後,時綠推開許宿野。

她靠著沙發休息了一會兒,起身去洗澡。

回來的時候,許宿野已經進了另一間浴室,手機放在沙發上。

時綠忽然想起白天去律曄的時候,聽到有人提起許宿野的手機壁紙。

她心生好奇,點了支煙夾在指尖,隨手拿起他的手機。

鎖屏界面的壁紙是系統自帶的,要進去看裏面的壁紙的話,需要輸入密碼。

時綠記得,許宿野的手機密碼好像一直都是0522。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改。

她試著輸入這四個數字,立刻解了鎖。

只是進去以後的界面,顯示的卻不是主頁面,而是朋友圈。

是許宿野自己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空空蕩蕩,只有幾條和其他公司合作的宣傳,還有公司發布新品的記錄。

在最下面,有一條私密朋友圈,僅自己可見的。

時綠剛看到熟悉的縮略圖,就有種強烈的預感。

她點開圖片。

果然。

這是許宿野大學期間,他們坐在長椅上拍的那張照片。

照片上,他們雙手緊握,十指相扣,是那樣契合。

時綠以為,分手後,許宿野就把這條朋友圈刪了。

原來他一直留著,只是設置成了私密。

時綠退回主頁面,手機壁紙是一張照片。看背景,應該是他們之前在咖啡廳約會的時候,他拍的她。

照片色調溫暖,她神色慵懶,正漫不經心地看向窗外。

這張照片,也屬於他們的大學時期。

所以,真相並不如同許宿野所說,他的手機被姚立拿去修理,所有記錄都消失了。

哪裏消失了,分明都好好地留著,只是被藏了起來。

如果時綠不解鎖他的手機,絕對不會發現這些證據。

而過去那些年,時綠從沒想過要看他的手機,這是第一次。

所以許宿野毫不設防,把自己的心思,暴露得一幹二凈。

許宿野出完車禍剛醒過來,就可以看到這麽多,過去七年她存在過的痕跡。就算他一時半會看不見朋友圈,壁紙肯定可以看到。

時綠中學時期,一直都是長直發,到了大學才變成黑色卷發。

如果許宿野真的忘記了跟她的這七年,為什麽不會對手機裏出現這樣一張照片而感到疑惑?

而且怎麽就這麽巧?她剛跟他提離婚,他就出車禍失憶了。

他到底是從什麽時候知道的?

前段時間?或者更早?

又或者,連車禍都是他一手計劃?

要怎樣形容那一瞬間的感覺。

像是整個人突然墜入黑暗的湖底,冰冷湖水用力擠壓胸腔,空氣立刻就被剝奪。讓人絕望的窒息感占據了整個心神。

其實她早就該發現的。

其實許宿野的演技並沒有那麽好,也有許多細微的破綻。

可她對這些破綻視而不見,或者說,她不願意相信。

所以除非決定性的證據擺在面前,不然時綠還是會選擇自欺欺人下去。

時綠無法接受,許宿野為了躲避跟她離婚,親手策劃了這場車禍,差點把他的一條命都搭進去。

她無法接受,許宿野差點因她而死。

這不是她的本意。

在時綠心裏,這世上誰受傷或者死去都沒關系,但這個人絕對不能是許宿野。

無論如何都不能是他。

如果有一天許宿野真的出事,時綠甚至願意替他去死。

可因為她一時的任性,差點讓許宿野丟了命。

時綠又想起那天,黑暗的病房裏。

外面大雨滂沱,雷聲滾滾。病床上躺著的許宿野呼吸微弱,身上連接著各種儀器,安靜得像是死掉了。

如果他真的再也沒醒過來——

時綠掐了下自己的掌心,不敢再想下去。

在許宿野回來之前,時綠把他的手機調到之前的頁面,重新放回原處。

她迅速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除了地上有一小堆煙灰以外,完全看不出時綠剛才發了那麽久的呆。

她把煙灰清理幹凈,煙頭丟進煙灰缸,重新燃了一支煙,抽得很兇。

許宿野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時綠背對他,坐在陽臺邊上抽煙,視線看向窗外。

她背影纖細白瘦,身後的蝴蝶骨漂亮而脆弱。

許宿野卻看得心疼,“時綠,你還在吃藥,別抽煙了。”

他的一句話,差點讓時綠的所有偽裝全線崩潰。

她快速用手腕蹭了下眼角,沒有回頭,“知道了。”

從許宿野的角度看過去,很像是她撥了下頭發。

他並沒有起疑。

“要休息嗎?”許宿野低聲說著,走向她。

“別過來。”時綠的氣息很不穩定。

許宿野停住腳步,站在她身後兩三步的地方,望著她的背影,“怎麽了?”

時綠沒說話,用力吸了一大口煙,勉強忍住眼眶的澀意。

她這樣安靜,隨著時間的推移,許宿野心中的不安愈發擴大。

他聽話地站在原處,等著她下一步指令。

過了五分鐘,時綠才終於開口,“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現在已經接近淩晨,窗外銀白月光灑下,樹林一片寂靜。

客廳裏也靜得落針可聞。

許宿野心裏一跳。

他第一反應是,以為時綠知道了他裝失憶的事。

可很快,他就否定了這個猜測。

如果時綠真的知道了,絕對不可能這麽冷靜。

她應該在說別的事。

只要不是這件事被她發現了就好。

許宿野心裏千回百轉,表面卻故作鎮靜,聲音也平靜無波,“什麽?”

時綠暫時想不到,挑明這件事以後,她要如何面對許宿野。

她心裏很亂,現在顯然不是個適合做決定的好時機。

不如暫且緩一緩。

於是時綠摁滅煙頭,從地上起身,轉回頭,安靜地看著許宿野。

她說:“沒什麽。沒有就好。”

許宿野微微頷首,心下卻難以放松,總覺得時綠的表現很奇怪。

他們各懷心思地回房間休息。

夜裏,時綠做了噩夢。

她夢到許宿野出車禍那天,她一個人推開ICU的房門。

進去以後,裏面的場景忽然一變,徹底變成了另一個地方。

空曠冰冷的灰白房間裏,擺著一張張病床,每張床上都躺著一個人,被潔白的床單蓋住全部身體。

夢裏的她跪坐在其中一張床前,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無聲地哭。

窗外驚雷陣陣,刺目的閃電劈開漆黑夜幕,猙獰的樹影映在窗上。

卻再也沒有人,會在她害怕的時候默默陪著她。

時綠猛然驚醒,發覺臉上濕漉漉的。她摸了一手的淚。

胸腔劇烈起伏,她的呼吸很急促,喉嚨幹澀。

“做噩夢了嗎?”身旁傳來許宿野的聲音。

不知道他是被她驚醒,還是一直都沒睡。

“沒有。”時綠翻了個身,改為背對著許宿野。

她閉著眼,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怎麽都止不住。

自從知道許宿野出車禍可能不是偶然之後,時綠心裏就一直壓著這件事。

白天在想,晚上做夢也在想。

可能是精神高度緊張,會讓人的觀察力變得敏銳的緣故。

時綠最近發現了許多,曾經被她忽略或是遺忘的細節。

許宿野永遠在專註地望著她,不只是看,他還在觀察。他在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情緒,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她。

他會記住她所有的喜好,永遠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至於他自己的感受,則是一點也不重要。

每次事後,他明明很想多抱她一會兒,卻從來不敢說,只是在心裏遺憾難過。

每次他們分開,他明明很想她能多聯系他,卻努力克制著,連發消息都要再三斟酌。

許宿野占有欲很強,每次看到她跟別的男人聯絡,他心裏都難過猜疑得要死,卻從來不告訴她,只是一個人默默消化。

這些事,她以前怎麽就沒發現呢?

跟她在一起,許宿野一點都不快樂。

他在其他人面前,永遠都是從容不迫的,所有事都盡在掌握。

可在她面前,他完全像是變了個人。

他變得患得患失,焦慮不安,每時每刻都在擔心被她拋下。

甚至為了逃避離婚,他能做出那麽瘋狂的事,連命都不要。

他的愛太偏執,太病態,太絕望,幾乎讓時綠喘不上氣。

時綠清楚地認識到,她永遠都無法回以許宿野同等的愛。

這種矛盾感一開始讓她愧疚不安,後來漸漸轉變成了其他的情緒——她開始遷怒許宿野。

明知這不是他的錯,她還是忍不住去遷怒他。

如果不是他愛得那麽瘋狂,他們之間根本不會變成這樣。

時綠變得越來越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她開始頻繁地因為一些小事跟許宿野吵架。

有時是因為他做的飯菜不合胃口,有時是因為他沒有按時回家,有時是因為他叮囑她按時吃藥……諸如此類,全都是一些聽起來十分荒唐又可笑的理由。

情緒激動的時候,時綠甚至想對他動手。

可不管她做什麽,做得多過分,許宿野永遠不生氣也不閃躲。

面對她,他似乎只剩下溫柔和順從。

時綠一邊愧疚,一邊卻又控制不住,變本加厲地傷害許宿野。

逐日積累下來的負面情緒,早晚有一天會徹底爆發。

偶爾許宿野忙於工作,時綠一個人在家裏的時候,喜歡翻看那本《霍亂時期的愛情》。

有句話她之前沒註意過,這天不知怎的,卻突然註意到了。

“愛情,首先是一種本能,要麽生下來就會,要麽永遠都不會。”

像是瞬間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只剩下無力和疲憊。

時綠忽然明白,她永遠都學不會愛一個人。

她只會不停地傷害許宿野,不停地折磨他。這是她天生的缺陷。

時綠回想起,曾經跟池越的對話。

當時她說:“分開後,我們都變成了更好的樣子。哪裏都好,只是沒有對方。那就是哪裏都不好。”

池越問她:“你能保證,你永遠都這麽想嗎?”

那時時綠自負而偏激地覺得,沒什麽比他們在一起更重要。

可在發生了這些事情之後,她的想法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轉變。

如果兩個人在一起註定是互相折磨,是不是應該分開。

如果她永遠無法改變自己糟糕的性格,永遠都無法對許宿野好,是不是應該放過他。

跟她這樣一無是處的人在一起這麽多年,許宿野過得太苦了。

可他明明什麽都沒做錯。

唯一不該的就是愛上她,還那麽決絕又義無反顧地愛了她許多年。

三月之期很快結束,正好結束在元旦假期。

時綠提前跟許宿野約好,那三天前往隔壁平市。

這是七年前,他們高中畢業之後就約好的事。

平市臨海,時綠一直想在冬天去看海,看下雪的海。

只是因為她忽然出國,這個約定最後也沒有實現。

時綠覺得,既然即將分開,那麽就要填補所有遺憾才行。

這樣分開以後才不會念念不忘。

出發去平市那天,在車上,時綠說了一句話。

她說,我們把選擇權交給上天吧。

許宿野擡眸,透過後視鏡看向她,卻發現她並沒有看著自己,而是看向窗外。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收緊,嘴唇抿直,安靜地等著她接下來的宣判。

“如果平市這三天內下雪,我們就不離婚。如果平市沒有下雪,你把離婚協議簽了。”

時綠看過天氣預報了,平市這幾天有很大幾率降雪。

可她沒有說的是,如果平市這三天內下雪,那麽她還是會永遠離開他,用另一種方式。

能在離開之前,看一場海上落雪。

多圓滿。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